西方人使一切事物無不沉浸在意義裡,
就像是一種獨裁主義色彩的宗教,
硬把洗禮儀式施於全體人民;
《符號禪意東洋風》
遙遠的國度,離開熟悉的法國,慣常的結構性思維,身處異國對巴特和李維史陀而言不只拉開了文化的距離,也讓兩人同時重審對「意義」的態度與科學所帶來的「理性」價值。
首先,受益於索緒爾結構語言學的分析方法—認為應該建立一門名為「符號學」(semiologie)的專業領域,而語言學研究則是其中的一支—兩人就「語言」與「符號」之間的關係延伸出幾種概念:
(一) 「語言作為一種語言」(le langage est un langage):
對巴特而言,日本是一個充斥著符號的幻想帝國,陌生的語境將巴特包圍於一層聲音的薄膜之中,語言的朦朧之感更讓漂浮其上的其他物象(objects)失去了詮釋的可能性。無任何修飾詞的俳句、缺乏中心的市區、無法辨別收授關係的鞠躬禮儀、失去隱喻性的歌舞伎演員之反串……。一切事物都朝向佛教的「空」與禪宗的「悟」,裡面什麼也沒有,卻能涵括最多。如同谷崎潤一郎所謂的光與陰翳間的互生關係,和室裡陽光照不到的壁龕,光線在凹型空間外劃出一道光亮,同時間在依舊空蕩的壁龕裡投入了些什麼,然而,只有懂得整座空間設計道理的人才領會得到其中的差別。
無論是符號創造了語言亦或語言操弄著符號,此趟日本之行對巴特過去近乎精密的符號學理論撬開了一小片光,面對整個西方強調「描寫」與「定義」功能的文學傳統,努力擺弄著語言也受語言擺弄,其實是互相牽制的過程卻仍然希望能隱身其中,就像是對著亞伯拉罕發出聲音的上帝,然而在文樂操偶人與木偶之間,不刻意隱藏操縱身份亦不努力模仿生靈的表現手法中,巴特也許輕輕放開了手中的懸絲,不再如此積極尋求企圖為符號背後的意義。
(二) 「神話作為一種語言」(le mythe est un langage):
在《憂鬱的熱帶》中,身為人類學者的李維史陀深入叢林,面對勉強具有口頭語言而幾乎鮮有文字語言的原始部落,李維史陀接受到的衝擊來自於某種帶自「文明」世界的意識型態。末篇,從蓊鬱的熱帶歸返,李維史陀思考的是其不遠千里進入蠻荒世界的理由,當他帶著紙和筆希望原始部落居民能「寫」下些什麼,結果只是失望地拿回劃滿線條的紙張。如果離開熟悉的舊世界是為了藉由未知的新世界推導某些已經遺失在智識(intellectual)馴化下的人類生存原則,那麼為何人類學家總是帶著攜自文明社會的思維「評判」(judge)原始社會的價值體系。『每一項志在了解的舉動都毀掉那被了解對象本身。』西方哲學給我們的就是如此反覆循環的了解與破壞的枷鎖。
不管是到了高度文明的日本或是未開發的熱帶美洲,巴特和李維史陀都嘗試折毀因果二元的西洋鏡,從鏡子裡看到的不再只有自我的鏡相,意義的反射對象非絕對是「我」而已。
- Nov 10 Wed 2004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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